保送高中時,教育部淮許我們這些怪胎自己選擇學校。建中,北一女,師大附中是最多人的選擇,有些人即使決定不要離家太遠而放棄台北的學校,也都選擇各區最有名的學校,男校譬如說台中一中,台南一中,和高雄中學,而女校當然是對等的台中女中,台南女中,和高雄女中。只有我這個奇怪的人,破天荒地選擇嘉義高中,只因為從我家騎自行車到嘉義高中不到五分鐘。這個決定把兩個學校搞糊塗了,一是台南一中,二是嘉義高中。台南一中是離我家最近的「一流高中」,他們不敢相信我會為一個半小時的車程,放棄台南一中,更何況台南一中有不錯的宿舍,台南一中的教務主任連續打好幾通電話給我父親,想辦法改變我愚蠢的決定。嘉義高中對我的決定也十分懷疑,自從有資優保送以來,從來沒有人選擇嘉義高中,他們甚至不確定是不是真有這種事情,收到教育部的正式公函,他們更頭大了,因為嘉義高中是用聯考成績來編班,沒有聯考成績,他們不知道該讓我唸那一班。其實,嘉義高中並不算差,畢竟是嘉義最好的高中,但是,和所謂的「一流高中」比較絕對是有差別的。建中一年大約收一千人,錄取分數在600分左右。嘉義高中,一年大約也收一千人,錄取分數卻在500分左右,而600分以上進嘉義高中的,大概不超過20人。如此解釋,我想你應該對其中的差異有一些感覺。不過,替嘉義高中說一句公道話,以600分以上進嘉義高中的那20人,幾乎每一個人大學聯考都考上第一志願,而並不是每一個建中畢業生,都同樣地考上第一志願。 大的池塘,不一定對每一隻魚來說都比較好。

言歸正傳,我進入了嘉義高中就讀,而我的出現,在嘉義高中造成不少的怪現象。第一,那些以600分以上進入嘉義高中的學生,都是嘉義地區各個國中的佼佼者,誰也不服誰,這場武林的爭鬥,本來是那一小群人自己的事,偏偏來了我這一號人物,武林的內鬥,轉成共同對外,即使我無意比較,每一個人都想試探一下我的功力,這些人的想法是可以理解的,其中也有不少人對我很友善,最糟糕的是那些看熱鬧的,沒事也被他們弄成有事。第二,有些老師對我也很好奇,他們完全不了解資優保送是怎麼一回事,而對他們而言,我唸的國中是一個鄉下的小小私立學校,缺少了入學考試分數的依據,他們懷疑我怎能和那些知名國中第一名畢業的學生相比較。第三,有不少我的國小同學也進入了嘉義高中,大多數的我們都很高興再度相逢,可是,有一些人國小時就覺得我呆呆,現在也不相信我有所改變,他們總有著西洋鏡將被揭穿的期待。

這些怪現象,讓我在嘉義高中的第一年很不舒服,連教育部委託大學每周末辦的資優生輔導計劃都不想去了,成績也不再第一名,勉強維持在全年級20名以內。這段時間,我學會了飆自行車,雖然沒有飆摩托車那般叛逆,我騎自行車的速度,和在汽車摩托車中間鑽來鑽去的樣子,卻讓很多人都為我捏把冷汗。

高中一年級升二年級針對大學聯考組別分班的時候,我做了一個很重大的決定,我選擇了第二類組班。嘉義高中一向以培育醫學院學生自豪,最好的資源,都給了第三類組班,成績好的學生,就算未來想唸理工科,都會先選擇了第三類組班,到大學聯考時再改填第二類組的志願,因此,雖然嘉義高中是公立學校,不能採能力分班,實際上,第三類組班就好比A段班,其它類組班就好比B段班。我的決定震撼了所有人,就連那些平時對我有異樣眼光的同學,都好心地跑來說服我選第三類組班。 我父母不確定我為何做此決定,和我談了幾次,我沒有說出真正的理由,只說我不想多唸一科生物,還好我父母向來尊重我的決定,沒有強迫我改變心意。其實,我喜歡唸生物,也不排斥考醫學院,但是,我對高一一年來的紛紛擾擾十分厭倦,會想比較的學生和老師,都會跑到第三類組班,躲到第二類組班,可以讓我清靜清靜。

高二一開學沒多久,就證明我的決定是正確的。少了煩人的事情,壓力減少很多,我又可以像從前心如止水般地唸書。 班上同學對我很友善,我也很喜歡幫他們解決一些課業上的問題,最喜歡問我問題的,是坐我正前方那胖胖的傢伙,而我每在上課中發現解題怪招,也最喜歡向他炫耀,我們兩個很快成為要好的朋友,一起幫同學解決問題,由他先處理,他解決不了的疑難雜症,再由我出面做深入的探討,短短的下課十分鐘,總有一排同學和我們一一地討論問題。

很快地,我的功力不僅恢復以往的水準,突飛猛進的速度連我自己都很驚訝。考試不再是我所想的,我不斷地找越來越深的書籍來研讀,很多內容都已超出聯考範圍。老師們也開始注意到我的怪異行為,我和老師的互動變得很有意思,老師上課時不再要求我聽課,讓我自己唸書,而當老師偶爾難免掛黑板解決不了問題時,我就會被一陣喧擾打斷思緒,「xxx解題時間到了」,我抬起頭聽老師重覆問題,這時全班就開始計時,看我多久以內能解答。我很幸運,我高二高三的老師們很開明也很先進,尤其我的數學老師,他對這種奇怪的師生關係,不但不會不高興,反而很鼓勵。班上的同學也受到了鼓舞,整班的平均成績進步很多,再沒有人會以為我們是B段班,反而常常要第三類組班向我們看齊。

高二高三這段時間,我又開始參加教育部辦的各種研習營,而我最常做的,依然是飆自行車,不過在自行車上的心情,從逃避現實變成了喜悅的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