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醫,對很多朋友們而言,很常聽到或談到,但是又不是很了解,好像不屬於西醫的治療行為都歸類為中醫,從夜市賣的草藥膏到足底按摩,都被人們稱為中醫。很多人也聽過或甚至經歷過中醫的神奇療效,但是又對坊間很多誇大其詞的廣告充滿失望。

中醫的精髓到底是什麼?我們可以從最早的中醫典籍黃帝內經及傷寒雜病論說起。黃帝內經約在戰國到兩漢時代之間成書,為整個中醫定下穩固的基礎及架構。 黃帝內經是什麼?黃帝內經整理多代積累的豐富醫療經驗,詳細探討人體內各個器官的相關性與功能系統的互動,對人體的生理學及病理學有很詳細的討論,建立了治病的規範, 經過一兩千年的臨床驗證而更為醫家重視與推崇 。另一部代表中醫的經典是東漢張仲景著的傷寒雜病論,傷寒雜病論詳細闡述人體病理學,解釋疾病的演變,治病的準則,以及臨床使用的方劑。由於傷寒雜病論的治療精神為返回人體正常的運作功能,幫助人體自行康復,不同於現代的對抗醫學,傷寒雜病論建立的治病準則不會因病菌的改變或人類社會的轉變而失效,反而比現代對抗醫學對複雜的綜合症的了解更為深入。由上述的中醫起源以及兩千年來諸多大醫家對中醫典籍的解說來探討中醫,我們不難了解中醫的精髓是以宏觀角度闡述人體複雜的運作模型,以及對人體生理及病理的診斷及治療的邏輯系統。我們或許可以拿現代的氣象學做比對,氣象的成因及影響因素非常複雜,無法以微觀的分子動力學來建構,而是以洋流大氣層地形等等宏觀的條件來預測溫度雨量颱風等等的現象。 簡而言之, 中醫對人體生理及病理的系統性的邏輯分析正是中醫的精髓。

我們舉一個粗淺的例子來說明中醫的「邏輯分析」 是什麼意思。「眩暈」是現在上班族很常遇到的問題,西醫常常診斷為美尼爾氏症,認為是中耳或內耳部位的淋巴液回流或吸收出現問題,造成中耳不平衡而導致眩暈,並沒有什麼很好的方法來治療。但在中醫裡面, 眩暈只是一個外在表現,其可能成因有很多,我們不能只憑單一症狀就診斷治療,而是需要由病人多方面的症狀表現來分析推理,以了解病人體内真正的問題所在。我們用兩個眩暈案例做對比,大家可能比較容易了解。這兩個病人,一位是二十出頭的白人女性,一位是五十出頭的中國女性,兩人都嚴重眩暈,無法正常工作生活,兩人都被西醫診斷為美尼爾氏症,囑咐在家休息。但是數周在家休息,病情並沒有改善。那我們中醫如何看待這兩個病人?眩暈只是症狀之一,我們得對病人其它方面的表現做更深一層的分析。

雖然兩位病人的主述都是眩暈,他們的整體表現並不一樣。第一位病人躺著的時候也頭暈,走路需要他人協助,而病人的體形較為豐腴,舌苔白厚脈沈細弱,同時病人嗜睡,四肢沈重,小便不利等等,用中醫的病理學推斷為腎臟系統的問題,專業術語稱為「陽虛水泛的少陰症」。而第二位病人雖然嚴重眩暈,躺下來頭暈緩解,同時病人還有反胃,胃漲,右脇肋及右肩緊痛等症狀,中醫推斷為「中焦寒濕膽家寒實」,勉強對應西醫初期的膽結石及腹腔積水。所以,雖然這兩個病人都是眩暈,也同樣為西醫診斷為美尼爾氏症,在中醫病理分析下卻很不一樣,治療當然也不一樣,我們不會給兩位病人同一個「眩暈處方」。第一位病人,我們使用補土制水的「真武湯」加減,第二位病人,我們使用去中焦寒濕的「苓桂朮甘湯」外加去膽家寒實的幾種中藥。這兩位病人服用中藥不到一周,眩暈都大幅改善,可以正常生活。經由這兩個病例,希望能讓大家更加認識中醫的治療思路。中醫並不是一病一方,也不是憑西醫病名就能開藥,而是需要根據病人各方面的綜合症狀來病理分析與邏輯推理,以切入病人體内真正的問題,考量最佳治療方案,造就立竿見影的療效。

然而,由於古代中國的文學體系及社會文化,黃帝內經傷寒雜病論及其它中醫經典,使用當時文人易於了解的文學手法及比喻方式來解釋生理學及病理學,更由於當時竹簡書籍製做不易,字詞多為精簡,與現代人以原理定律應用實例來學習科學的方式大為不同,對於不熟悉經典文學的人,常常誤解其中的結構性及邏輯性,往往與中國的玄學混為一談。而現代中醫教學也多半以西醫學的微觀生理學及對抗治療法則來學習中醫,往往捨棄經典中醫的思維,強求西醫病名與中醫方劑的對應,更有棄中醫留中藥的說法,這是完全違背中醫的核心價值。真正的中醫在於其宏觀生理學及治療邏輯系統,草藥針灸推拿等等為由此核心延伸出來的各種治療方法,坊間諸多強調草藥祕方飲食方式或特殊手法,或許可以稱為中醫延伸出來的民俗療法,但是絕非經典中醫的精髓,常常導致人們似是而非的了解,也造成人們對很多誇大其詞的廣告充滿失望, 因而對中醫充滿了疑問與不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