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收到史丹佛大學校友會的來函,説明史丹佛大學校長Marc Tessier-Lavigne被人質疑學術造假,經過多個月的調查,專家調查小組確認實驗數據造假,史丹佛校長辭職下臺。身爲史丹佛大學校友,對於如此傷害學校名聲的事件,深感痛心。

這個事件可以分兩個部分來談論,第一是有關造假事件是如何暴露出來的,第二是整個生物醫學研究背後的嚴重問題。

史丹佛大學校長學術造假的問題,最早的開端來自網路上的討論,一些生物醫學研究員認爲論文中的照片似乎有修改過。然而,網路上的討論並沒有得到主流學術界的關注,沒有哪位專家有時間及精力去深入探討。沒想到史丹佛大學一位十八歲新生Theo Baker決定一頭栽入去挖掘,一開始當然也沒有生物醫學教授及專家願意理會他,更沒有人願意得罪知名的史丹佛校長。這位學生並不放棄,轉而找到一位照片作假鑒定專家,兩個人把史丹佛校長多年來發表的論文都檢視一遍,發現在UCSF、Genetech等不同實驗室領導研究發表的論文中,多處有瑕疵。這位大一的學生,把他們找的的蛛絲馬跡發表到史丹佛大學學生報刊Stanford Daily,逐漸引起各方的關注,因而驚動了史丹佛大學董事會。董事會去年決定延攬多位專家成立調查小組,經過多個月調查,雖然不能確定校長本人有沒有直接造假,但認定他沒有盡到管理領導的責任,也未及時針對問題嚴查及改正,因此,史丹佛校長的辭職成為必然的結果。

然而,如果沒有這位初生之犢不畏虎、堅持追查到底的學生,整件事情是不會暴露出來的。那麽,這麽多年來,還有多少類似造假的事情在世界各地生物醫學研究中心發生?即使有少數人知道,有多少會被公開到主流媒體?又有多少會去更正?在生物醫學研究領域,有影響力的學術期刊,幾乎都在那些大教授的把持之下,沒有人會願意得罪他們,在學校和研究機構内都不敢持相反的意見,更不用説去挑戰他們研究結果的真實性。

另一方面,即使沒有任何的造假,生物醫學研究結果的重複性一直有很大問題,這在行内是人人皆知的。換句話說,哈佛大學做的研究結果,拿到史丹佛大學來做,往往結果無法完全重現,解釋的理由是生物醫學變因太多,沒有一所實驗室能完全掌控所有的變因,因此不同實驗室的結果無法完全相同,更可能相差很多。

因此,很多研究結果公佈了以後,其他人大多不會去重複完全一樣的試驗,而只要認為推論過程合理,就把該項結果當成已證明的事實,然後拿這樣的結果來做為再往前推展的基礎。可想而知,如此一直疊加上去,重複性越來越低,在人體上實際應用的結果也越來越雜亂。

怎麼辦?生物醫學在人體上實際的應用,非得大幅仰賴統計學,這就是為什麼一種西藥在理論上明明說是可以治療某種疾病,臨床使用時,卻只能說對百分之多少的病人有正面反應、百分之多少的病人有負面反應、百分之多少的病人沒有反應等等,而這些所謂的「百分之多少」,也只是針對試驗對象或少數追蹤病人的統計而已,無法用來有效預估某個特定情況病人的使用結果。

不是生物醫學研究人員不夠厲害、不夠認真,而是這門學科與生俱來的限制,無法如物理學及許多工程學,建立在嚴謹的數學計算,只能靠著統計學匍匐前進。很可惜,大多數的臨床西醫生沒有把這最重要的一點長烙在腦海裡,拿著西藥廠洗腦推銷的藥物,信誓旦旦告訴病人,這個西藥治療那個疾病,那個西藥治療這個疾病,所有可能的副作用成為無法避免的必要犧牲。久而久之,在有良心的臨床醫生眼裡,病人成為統計療效的一個數據點,在沒有良心的臨床醫生眼裡,病人淪為賺多少錢的代名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