唸物理,對我而言,是一種享受,我比我自己猜想的,更喜歡物理。那種探討物質根本的理論,從幾個很簡單的假設,推演出繁雜的數學,解釋和預測各式名樣真實的現象,是非常讓我興奮的。馬克斯維爾(Maxwell) 簡單的四個式子,造就了現代無線通訊,量子力學簡單的幾個概念,可以顛覆牛頓幾百年來的地位,相對論的時空轉移,更是讓人嚮往與迷惑。而我也很喜歡我們班上的討論風氣,常常可以吵得臉紅脖子粗,但是一旦有其中一個人發現自己錯了,馬上承認,瞬間反過來支持對方的理論,不會為了辯論而辯論,這樣一來一往多次下來,每一個人都學到很多。

大二大三,是我唸物理的「全盛時期」,我唸了很多書,純粹為了興趣,已和修課沒有關係,然而,這對其它同學造成了一些壓力。臺大物理系上,唸超過大學程度書籍的,大有人在,絕非我一人。不過,這些人多半像一般人對物理學家的印象一樣,充滿了哲理,不食人間煙火,更不會在意那些繁瑣的考試和成績。而我有一個習慣,沒事的時候,喜歡把書本上看過的東西在腦海裡轉來轉去,久而久之,往往把書本上的東西背了下來,這本來無可厚非,但在考試制度下,我很自然地成為善於考試的考試機器。有一位熟識的同學,私底下對我抱怨,說我這種人還唸書,害得其它人都不能玩。這當然有點言過其實,我這位同學,不但會玩,聯誼追到了漂亮的老婆,物理碩士畢業後,還跑到台積電,大賺了一票。

然而,唸物理,的確有個潛在的問題,那就是對未來的安排。物理系一班的人數雖然少,但這個社會需要的物理學家更少,所以,物理系絕大多數的學生,都無法長久走物理這條路,必需找到另一條出路。當然,如前面所言,物理是很多方向的基礎,大學唸物理,是一個很好的跳板,就連華爾街也常常借助於物理人深厚的數學和思考能力。但是,在找到自己的方向以前,難免有些迷惘,唸到艱澀的地方,會懷疑唸這些東西和未來有什麼關係。當時的物理系,多半把精力花在訓練物理學家,可能忽略了那些不打算一輩子走物理的學生,這是一個很大的遺撼。

當然,大學時,我也不只是唸書而已,大學必修的社團和打工,我也插了一腳。我在系學會打打雜,請了天下雜誌的高希均先生,和當時的立法委員朱高正先生,做專題演講,偶而也幫班上辦些吃喝玩樂的活動,算不上真的搞社團活動,但也樂趣無窮。我也當過家教,是同學介紹的,負責教一個高二女學生的數學和物理,她家裡很有錢,家長出的價碼很高,還特意安排讓我在另一棟高級公寓裡單獨教她,可說是對我這位家庭教師好之又好,我想這可能和我頂著朱經武獎學金的光環有關,而和我長的帥不帥無關。而我這個學生,長得漂亮,身高很高,頗有超級名模的架勢,就是不喜歡唸書,一天到晚吵著說別人的家教都帶著學生去看電影逛西門仃,為什麼我不能帶她出去玩。當時我很認真,總覺得拿人家父母的錢,一分一秒也不能偷懶,更別說帶著學生翹課出去玩,每每板著臉曉以大義。現在回想,我真的很呆,搞不好這根本是學生家長安排好的,而我這個呆頭鵝還傻傻地不識相。

愛情,當然也是大學的必修課,我又怎能留白呢。大言不慚的我,曾大聲宣告眾人,狡兔不吃窩邊草,可是,再度證明人算不如天算。大一普化課時,實在聽不下課,偏偏前面坐著一個我們班的女同學,一頭長髮,看得我出神,突然間看到一根金色的頭髮,我像發現新大陸似的,也管不了人家女孩子會怎麼想,一手用力地抓住肩膀,另一手打算拔下那根金髮,還同時大叫,某某某,妳有一根金髮。換到別人,我可能已被抓到系主任辦公室,還好這位女同學,看在我滿臉好奇的份上,只是尷尬地一笑,而這一笑開始了我們的對話。這位女同學是北一女的驕驕女,常常開玩笑地虧我這嘉義高中來的,總喜歡問我嘉義是不是還有恐龍,我也不干示弱,常常把她帶來學校的水果偷吃掉,就這樣你來我往地越來越熟。直到快要舉辦「物二音樂會」的時候,我和她打賭,如果她能一個禮拜不虧我,我就請她吃飯,否則她得請我吃飯,這當然是我設計好的,無論誰請誰吃飯,我都把她約出來了。結果,她嬴了,果真一個禮拜不虧我,帶著勝利的微笑,步入我的陷阱,陪我到龐德羅莎吃牛排,而那晚我對她告白,兩個人開始了大學的愛情學分。事後,我向她自首我設計打賭的一回事,她又是一臉微笑地說,你怎麼知道我不是將計就計,看來有人愛情必修課分數比我拿的好。而她,現在是我的老婆。

對了,我大學時代延續了高中的「運動」,我依然喜歡飆車,不過從自行車進階到摩拖車,我飆車的速度,惡名在外,不過,我並沒有去大度路和其它人飆,倒是常常從臺大,沿著新生南路,中山南路,中山北路,一路飆上陽明山,再飆回臺大。再插一段故事,臺北的空氣實在不怎麼好,即使我破費購置了一頂義大利專業選手用的安全帽,仍然擋不住濃濃的煙塵,我為了一勞永逸,也想是不是能大撈一筆,到化學系買防毒面罩,大費周章地改造我那昂貴的安全帽,帶著跩跩笑容,進行實地測試,飆了一圈下來,差點悶死,只好放棄這個「聰明」的笨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