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史丹佛的第一學期正式上演了。我這一屆,電機研究所一反常例,收了不少台灣來的學生,大約十一二個,多半大學是電機系本科,又以台大電機為主,大學唸物理的,只有我及當年和我一起保送台大物理的同班同學,他因為視差太重,也不用當兵。當我遇到其它台灣來的電機系學生,奇怪地發現我的名字比我的人先走了一步,很多人都已聽說過我這號人物。訊問後才知道,原來我是唯一拿獎學金的,以往也很少入學時就有獎學金,多半是進來表現好,有教授正式收為他的學生以後,才有獎學金,更何況我大學不是唸電機。不過,我並不覺得我有什麼厲害,反倒是同時來的一位台大電機的學生,當兵時還能在知名的國際期刊上發表四篇論文,他一到史丹佛就積極地找指導教授,開學沒多久就拿到了獎學金,令人佩服。

史丹佛電機研究所,不管你進入時是不是已經有碩士學位,除非通過博士資格考試「The Qual」,並且找到教授當你的指導教授,你是不能被稱為「博士候選人 」(PhD Candidate) 。 這個「Qual」每年一月舉行,九月中才入學的新生,只有三個月時間準備。而這個新生最常掛在口邊的「Qual」,過關率大約三分之一,也就是說進入史丹佛電機研究所後,你先別高興,三分之二的人拿到碩士後就得走人,只有不到三分之一的人可以繼續唸博士。當然也有些人進來時就打算拿了碩士就去工作,畢竟史丹佛電機工程碩士是很值錢的。而如果你已經有了碩士學位才來史丹佛,又不幸兩次沒有過「Qual」,那很抱歉,你得到其它學校想辦法。

這個所謂的「Qual」,型式很特別,全是口試。十分鐘一場,由一位教授考你問題,總共十場,一天之內完成。全電機系的教授,被分為不同領域,每個應試考生得事先填志願,選擇你所想要的口試教授,系辦公室在尊重你的志願為原則下,參照其它人的志願,用一個隨機程式做配對,並確保你的十位教授包括好幾個不同領域。你別小看短短的十分鐘,史丹佛的教授功力高深,事前也刻意思索特別的題目,搞不好你連題目都聽不懂就掛了。有些教授更狠,牆上早已寫好一大堆題目,看你十分鐘能「進攻」到那一題。這個「Qual」的基本型式,已經採用了幾十年,每一年都會有人爭論這種口試方法對語言能力不好或者思考模式屬於「慢卻深入」的學生不公平,有不少人建議改為其它學校最常用的筆試。 雖然電機研究所每一年都會針對「Qual」的型式進行討論,卻一直沿用此一口試方法。史丹佛的理由很簡單,我們是在培養世界一流的工程領導人物,而不只是研究能力很高的研究人員,如果你不能在最短的時間了解問題, 解決問題,並且清楚地說服別人,那你如何能領導一群工程師面對真實而緊迫的挑戰。史丹佛大學可能有世界上最切實際的電機研究所,這或許也是為何矽谷成功的故事,或多或少都和史丹佛有關。

我運氣不錯,順利通過這讓人輾轉難眠的「Qual」。然而,日子卻沒有變得比較輕鬆。史丹佛大學,除了法學院以外,採用學季制,一學季三個月,別人一學期五個月的課程,史丹佛三個月教完,每一周都有唸不完的書,做不完的作業。更糟的是,電機系幾乎每一門課都有一個專題研究,而這些專題研究可能和不少碩士研究題目難度相當,一個學季就好像要寫完好幾份碩士論文。每天熬夜不用說,到學季末,連續幾天不睡覺也是習以為常。

在史丹佛第一年的日子,就好像是在羅馬競技場上不斷地打鬥,你累了,你受傷了,是你自己的事,沒有人有時間有精力拉你一把,每一個人都在想辦法活著走出這競技場,走出來的叫「Gladiator」,沒有走出來的叫「Dead Body」。那一年只有兩種休閒活動,一是禮拜五晚上和幾個朋友去吃一頓中國菜,二是在半夜兩點去超商Safeway買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