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少罵病人或病人家屬，最多是和診所同仁討論少數病人或病人家屬如何因為他們自己不正確的態度而傷害到自己或家人。然而，這個病例非得痛罵，一方面我很同情這位年輕的病人，另一方面病人母親的錯誤，是造成病人傷害的主要原之一。

這位年僅二十歲的年輕病人，九歲半以前跟祖父母在中國住，到了九歲半才回到住在美國的父母身邊。在英文不流暢及文化差異下，適應美國生活的情況不是很好，也受到了一些美國同學言語上的欺負。更嚴重的是，病人的親生父親有嚴重的躁鬱症（bipolar）及暴力傾向，控制慾很強，常常用暴力的方式打罵這位病人。事態嚴重到得報警處理，法院下了限制令（restriction order）。然而，病人母親不敢為保護小孩而真的對抗病人的父親，讓這樣父親虐待小孩的情況繼續下去。

病人在十三歲多時出現了不正常的行為及思想，剛開始想和陌生人不停的說話，後來變得無法和他人正常說話，出現自殺念頭，會用頭大力撞牆，全身肌肉僵硬緊繃，整天無法做事，也不吃喝，直到半夜睡覺前才勉強吃些東西。身體很累，記憶力非常差，也有嚴重幻覺，覺得有魔鬼在身體裡面。

西醫MRI檢查腦部，找不出問題，於是給病人服用各種精神科藥物。許多年下來，劑量越加越大，一直看不到效果，竟然還用早已被認為問題嚴重的強烈電療法！而病人父親並沒有停止打罵虐待病人，病人母親也以「先生揚言如果他們再報警會殺了他們」為理由，默默的讓事情繼續下去，直到病人十七歲左右，才受不了，帶著病人逃離到加州，離開病人父親，但是依然給孩子服用各種精神科藥物。

去年中旬，病人快十九歲，第一次來找我看診，我花了很多時間了解整個背景故事及之前精神科的治療，也花了很多時間深入討論病情及安撫病人母親，開了一週的中藥給病人服用。病人母親回家後，沒有按照指示早晚餐前服藥，而是半夜十一二點才給病人服藥，結果當天晚上病人睡不著，隔天打電話來問是不是中藥有問題。診所前台解釋半天，病人母親還要求要英文版的藥方單，説是要給西醫精神科醫師看。過了幾天，診所打電話追蹤，病人母親説按照指示早晚餐前服藥，就沒有睡不著的問題。然而，病人母親沒有帶病人來回診。

這一消失就是一年多，直到兩週前，病人母親又帶病人來看診。她説這一年來，病人情況更糟糕了，除了全身肌肉緊繃更嚴重，肝的部位疼痛嚴重到受不了，同時，幻覺及恐懼感也更嚴重了，病人白天看不到母親，會覺得是自己把媽媽殺了，會跑到大馬路躺在地上，説是要等警察來抓，有時看到陽台圍欄，會試著想要跳樓自殺。我問病人母親，這一年多來做了什麼治療，她説還是一樣給病人服用各種精神科藥物，情況嚴重到史丹佛醫院的醫師都認為無法治療了，同時，連西醫自己也警告那些種精神科藥物非常傷肝。病人母親説，病人的情況比以前更嚴重了，整個人幾乎算是報廢了，西醫實在已經沒有辦法治療，只好再來找我看診。

這次我還是一樣，壓著心中的不高興，耐心的解釋中醫如何看待病人現在的情況，該如何處理，要求病人母親這次得按照我的指示，一步一步的治療，不然病人只會越來越糟，病人母親一再答應這次會乖乖聽話。

病人母親還沒走出診所，看到藥方中有龍膽草一味藥，就和診所前台吵了很久，説什麼大陸報導龍膽草有毒等等，診所前台不願意打擾我看診，花了很多時間和病人母親解釋，她才半信半疑的離開。病人服用三天藥後，病人母親打電話來抱怨，説病人肌肉更緊繃了、肝臟部位更痛、更難入睡。診所前台問我後跟她解釋，病人才剛剛開始服用中藥，藥方也開的很輕，主要是試探病人身體的反應，自己覺得好的反應不一定代表好，自己覺得壞的反應不一定代表壞，更何況病人目前仍然繼續服用那些對肝及其它器官有強烈副作用的精神科藥物，很多身體反應是精神科藥物副作用不斷累積的結果。診所前台轉達我的意思，要病人繼續服藥，等今天複診時，讓我親自檢查，我自然會依照病人身體反應來決定下一步。

結果呢？診所前台早上告訴我，病人母親取消了今天的複診，決定不來看診了。諸位讀者們，你們文章看到這裡，應該已經了解我為什麼非得罵這位病人母親。這位病人母親，教育程度不高，對中西醫都不了解，本來我很同情她受到先生的霸凌及自己知識不足的限制，無法保護自己小孩免於父親的虐待及西藥的迫害，然而，經過這一年多來病人病情變得更糟糕的教訓，還是執迷不悟、自以為是，那麼孩子承受的痛苦及被報廢的人生，要怪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