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史丹福大學教授轉給我一篇網上爭議的文章,文章的論點是中國大陸中醫大師專家們對新冠的辨證都不一樣,有的說是寒濕、有的說是溫熱、有的又說是分不同型等等,完全不一致,甚至彼此有衝突。文章作者認爲這代表這些中醫大師專家們根本搞不清楚新冠是什麽,更代表中醫不科學,隨便由人主觀地說是寒是熱是實是虛。

其實,文章作者的推論不是完全沒有道理,一門嚴謹的學問不應該出現這樣的分歧。然而,文章的結論是錯誤的,並非中醫不科學,而是現在中醫學術界普遍存在的問題。

新冠疫情剛剛發生時,我們就解釋過,中醫不管新冠是什麽病毒引起的,而是依照人體失去平衡而敗壞的過程來討論。傷寒雜病論早已解釋人體受到外感後,如何一步一步的敗退,如何因病人個案差異而複雜化等等,有興趣的讀者可以查閲我2020年寫的許多文章。雖然黃帝内經提到風寒暑溼燥熱等外在因素可以導致生病, 但並不能說現代病毒等同於風寒暑溼燥熱的哪一個,更何況疫病發展的過程中,在不同時間點上有不一樣的表現。重點是了解中醫如何解釋疫病發展的病理過程,提出不同階段的治療方針,而不是爭論中醫該如何看待新冠病毒的身份地位。

中醫爲什麽會發展到今天這樣的情況?明清以來經方和溫病的爭議就多不討論了,西方醫學傳入中國以後,許多中醫師醫術不精,在治療急重症上無法與西醫抗衡,因而轉為所謂的養生,爲了不失去自己的面子,還刻意扭曲「上工治未病 」 的意義,硬説中醫養生才是王道,用以掩蓋自己醫術差、無法治療急重症。到了當代,中醫和中華民族自信心扯上了關係,急於復興中醫。本來是件好事,可惜方法錯了,推展所謂的中醫現代化、中西醫合併。中醫研究不再討論經典古籍内容,也不以臨床療效爲依據,改以中藥材化學萃取物為主要研究對象,或者亂槍打鳥,拿同一個方劑用在幾百個糖尿病人身上,做一做統計分析交差了事,根本遠離了正統的中醫理論。

世紀瘟疫大爆發了,那些中醫大師專家們免不了被咨詢如何以中醫對抗新冠。雖然我們不能以偏概全,但大多數所謂的 中醫大師專家,是中西醫合併的研究學者,臨床上並沒有什麽以純中醫方式治愈急重症的經驗,大多是西醫穩定危急病情後,再以中藥來幫忙調養。然而,那些大師專家們卻不能告訴大家治療新冠得使用這個西藥那個西藥,只好想辦法把新冠病人的症狀對應到中醫古書中的方劑,看看哪些方劑寫到類似的症狀組合,同時看看古書列出那些方劑的章節主要的討論是寒還是熱、是虛還是實。每一位大師專家查到不同本中醫古籍、不同的中藥方劑,也就導致這位大師專家說是寒、那位大師專家說是熱。換句話説,網上文章指出了這個分歧亂象,並不是中醫不科學,而是現在中醫學術界及教育體系出了問題,寫研究論文的多,能真正處理急重症的少之又少。

中國國務院於2020年4月正式對外公佈,中醫藥管理局推動的「清肺排毒湯」為各種治療新冠中西藥裡最有療效的,大幅肯定中醫治療新冠的臨床療效。然而,等到中國疫情在中醫大力幫助下平穩後,負責領導抗疫的單位不堅守中醫醫理及辨證論治的方法,反而表示要推動更多的生化研究,以了解「清肺排毒湯」中哪些化學成分產生了對抗病毒的效果,完全回到了西藥的思維!同時,中國抗疫的工作依然停留在强制隔離及打疫苗上,好像中醫抗疫成功的事情根本沒有發生過,或者認爲中醫只是僥幸瞎貓碰到死老鼠,下次就不見得如此幸運了!

如果引領中醫界的管理機關及專家教授們對中醫抗疫沒有信心,到頭來又回到了紙上談兵,只能跟在西醫後面充充場面,那麽,中醫被人謾駡為不科學、沒療效,那也就不能怪那些人誤解中醫、抹黑中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