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老太太，快85歲了，住在美國東部，去年被西醫診斷為卵巢癌末期轉肝癌，西醫基本上已經束手無策了，加上年齡太大，家人不願意病人受到大劑量化療放療的折磨，因而決定只用中醫來幫助病人。病人在當地看了幾個月的中醫，可惜效果不彰，雙脚水腫及腹水持續不減，那位中醫師明確表示無能爲力了。

大約五個月前，病人初診，告訴我之前使用的中藥方劑：黨參、白朮、白花蛇舌草、茯苓、三棱、莪术、三七、川芎、連翹、升麻、黃耆、山藥、芡實、元胡、炙甘草、蒼朮、炒酸棗仁、柏子仁、仙草、鷄内金、神曲。在沒有和那位醫生直接討論的情況下，我們不能完全了解其用藥的思路，然而，我還是得說，這樣的藥方可能代表中醫師並不知道該如何下手治療。聽到癌症就只知道使用市場上所謂抗癌的白花蛇舌草，有腫塊就用三棱、莪术、三七、川芎等來活血化瘀去腫塊，然後再加上一些補氣、幫助消化等等的中藥材，綁在一起看看能不能幫助癌症病人。這是現代中醫教育普遍的問題，訓練出來的中醫師，不是按照中醫的望聞問切來辨證論治，而是聽到病人有什麼西醫的病症，就直接連結到某些中藥材，小病或許可以碰對運氣，稍為複雜一點的病情，要不開個大雜燴的中藥方，不然就直接推給西醫。

這近五個月來，對病人的治療主要分為兩大部分，第一個部分是減少腹水及其它部位的水腫，第二個部分是盡可能壓制肝癌腫塊的快速成長。第一個部分大多以當歸四逆湯和五苓散為基礎，加上炮附子、生半夏、厚朴、枳實、陳皮、大腹皮、木香、香附、燈心草等的加加減減，效果不錯，水腫逐漸減少，胃口進步，體力不差。第二個部分比較糾結，如果不能減緩肝癌腫塊成長，病人很快就會非常疼痛，生活品質將會大幅下降，然而，病人不一定受得了清肝膽的中藥方劑，同時也還得維持之前去水腫的功效。想了許久，我還是決定來清肝膽，因爲時機是最大的考量，如果現在病人體力還可以的時候不清肝膽，等病人體力不行時就錯過了清肝膽的時機。第二個部分的中藥方為柴胡、玉金、黃芩、龍膽草、炙鱉甲、茜草、五倍子、海金沙、鷄内金、金錢草、金鈴子、炙黃耆、白芍、厚朴、枳實、炮附子、大腹皮、木香、燈心草、白朮、茯苓、豬苓、澤瀉等的加減，藥材有些繁多雜亂，但爲不得已的取捨。

目前病人狀況維持的還不錯，水腫比之前好許多，能吃能睡，精神不錯，肝臟腫大暫時壓制在很緩慢之下。最欣慰的是，病人日子得著挺開心的，每次看診都有説有笑，老太太說服藥後感覺很好，就是藥太苦了！雖然嘴裏說藥苦，老太太還是每天認真服藥，我跟她開玩笑地說，她只是抱怨中藥太苦，而不是抱怨哪裏痛到睡不着、呼吸喘不上氣等等，那代表她還可以好好吃喝玩樂、享受人生。

當然，癌症末期，無論中西醫，都是非常棘手的問題，任何人打包票逆轉癌症末期，不是無知就是騙人斂財。面對癌症末期病人，醫生要做的兩件事，一是盡可能延長病人生命，二是盡可能提高病人生活品質。這位老太太已經將近85歲了，如果還要暴力地使用化療放療來設法殺死癌細胞，那很可能把病人推入人間煉獄，病人不但不能快樂地過日子，生命很可能不是延長而是縮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