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台灣查出很多食品都是使用回收再處理的「餿水油」，引起軒然大波，大家對廠商及主管機關都非常憤怒，很難容忍幾十年前發生的餿水油事件，竟然在社會進步後，擴大重演。

我常回台灣，回去時都會和計程車司機順便聊一聊。幾年前，一位司機感觸很深的告訴我，台灣物價上漲，房屋租金漲了好幾倍，小店用的桶裝瓦斯都漲了兩倍，可是一般大眾買的便當、路邊的小吃、零食等等，十年來沒什麼漲價，其中一定有問題，不然廠商及店家不可能撐下來的。我問這位司機，既然覺得有問題，為什麼還是去買。他回答的很直接，他說同樣的排骨飯，對街賣台幣100塊，你賣120塊，就算你強調你用的豬肉比較新鮮，撐沒幾天，你就倒店了，因為大家還是要買便宜的。

上次台灣發生大量食品及飲料摻有「塑化劑」，也是引起軒然大波。當時，有一位公眾人士很直接的點出，台灣的食品安全不可能做得好的，因為食品安全要做得好，價位會提高許多，而台灣大多數的消費者都貪小便宜，食品安全做得好的沒人買，這是台灣大眾的「共業」。這位先生的說法，聽起來很「尖酸刻薄」，但是，確實是一語道破食品安全背後最重要的問題。

同樣的問題，即使在美國的華人圈子裡，也一樣發生。很多的中醫及中醫愛好人士，都在提醒大家，中藥材的好壞可以差很多，絕大多數的中藥材薰硫磺、泡化學藥水、含有重金屬等等，這也是被人指責吃中藥造成洗腎的原因。而好壞不同的中藥材，藥性也差很多，譬如黃耆，市面上賣的黃耆，有不少是先被西藥廠蒸過，萃取有效成份後，再賣到中藥市場上，價位是沒有薰硫磺沒有泡化學藥水的黃耆的十分之一。又譬如當歸，好的當歸，一定要有油質，沒有油質的當歸，藥性不好，而為了保持當歸的油質，從產地到賣給病人之前，都要冷藏，成本自然高很多，但是，藥性比華人超市賣的乾到不行的當歸好上十倍。就算是便宜的藥材，一樣有問題，有次在上海見到一位中國國有中藥材公司的老總，他告訴我，麥門冬的大盤價錢，比農民賣出的價錢還低20%，他問我知不知道原因，我以為是市場行銷的手段，他笑的說，沒那麼複雜，大盤商向農民收購麥門冬後，把麥門冬泡在化學藥水裡，一斤變兩斤，價錢減個20%，照樣賺錢。

這樣的例子，比比皆是。然而，很多的美國華人，即使生活寬裕，仍然以價位低廉為買中藥的首要考慮。這樣的現象很奇怪，這些人為了健康，會自己買昂貴的冬蟲夏草、靈芝等所謂的補品，看中醫服用中藥時，卻不顧中藥材的品質，只想到「一包中藥多少錢」，似乎不在乎吞下多少重金屬、化學藥物！和台灣的食品安全問題做比對，我想這是華人「貪小便宜」的通病，實在是本末倒置。

更惡劣的是，有些華人病人，竟然希望中醫生利用他們健康保險的給付來涵蓋中藥費用。在美國，中藥屬於食物，沒有一家健康保險公司對中藥材有所給付，而如果利用其它給付項目（如針灸）得到的費用，換取免費的中藥材，是保險詐欺，嚴重違法聯邦與加州法律，屬於 Felony重罪。而任何醫療人員，也不可以因為病人保險好壞，而報保險時有所差異，只要是一樣的醫療行為，就得以一樣的方式來申報保險。可惜，很多美國的中醫師，為了討好病人，「守住客源」，也利用保費給付給病人「免費的中藥」，這樣的行為是保險詐欺，只要被查到，不但要吊銷執照，同時至少是一年的刑期。

其實，對病人而言，如此用保險給付來涵蓋中藥費用的方法，是很笨的。中醫師從健康保險得到的給付，不管是多是少，總是有限的。在有限收入下，想要多賺錢，當然就得減少成本。這樣的「獎勵制度 （incentive system）」，就好比台灣食品安全的情況，即使有良心的人，也被逼著改變原則求生活，這些中醫師給病人的「免費中藥材」，可能比華人商場裡賣的中藥材還差。更何況一個醫生可以不誠實的得到健康保險給付，那病人又怎麼能相信這位醫生會誠實的面對病人？這樣的醫療，還不如沒有醫療。

相對之下，不少美國白人的病人及消費者好很多，他們了解好的服務好的產品，不會以低價位來吸引顧客，他們重視醫生及廠商的誠信。這也是為什麼在美國，白人的中醫師，醫術可能不如很多華人中醫來的好，收費卻是華人中醫的兩倍以上。

台灣的「餿水油」、大陸的「地溝油」、美國華人中醫界的怪現象，我想只要華人貪小便宜的心態不改，這些現象會永遠存在，最後只是消費者及病人自己受害。我不期待10年20年內華人大眾貪小便宜的心態會有所改變，我只希望少數有志之士從自身做起，不然，華人永遠被定位為「開好車、住豪宅、搶廉價冒牌貨、吃餿水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