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華人病人,約50歲,從中國吉林省飛來美國看女兒,在飛機上胸口痛到不行,他說那個痛從胸口直穿到背後,讓他無法呼吸,非常嚴重,三尖瓣部位也有刺痛。他覺得好像快要不行了,因而服用了救急的心臟病西藥,暫時穩住病情,下飛機後,仍然不行,每晚三點左右特別嚴重。

這位病人,慢性問題還挺多的,慢性腎炎、腎結石、高血壓、高血脂、蛋白尿等等,長年服用一堆西藥,也隨身帶著心臟病急救藥物,深怕那天出問題。 另一方面,這位病人很有意思,他說他以前每個冬天都會參加吉林省的冬泳活動,不過,他也承認,可能是冬泳太多次,把身體搞壞了。

05/26/2015 初診

除了上面陳述的以外,病人手腳冷,身體很怕冷。不流汗,即使運動也不出汗。每天晚上睡覺都得起來小便兩三次,常做會害怕的惡夢。脈搏很慢,很細小。口氣重,舌頭胖大,整個舌頭白淡。眼睛瞳孔很小,對光反應差。病人以素食為主,很少吃紅肉。每次大便幾乎都是稀的。

針灸:公孫、內關、巨闕、關元。

開方:生附子、乾薑、炙甘草、栝蔞實、枳實、薤白、生半夏、生薑、厚朴、桂枝、人参、白朮、茯苓、杏仁、赤石脂。

06/01/2015 複診

病人情況好很多,只有一天早上有些胸口不適,其它時間都很好。

其實,病人離健康還很遠,但是,他仍在上班,無法在美國久留,這週就得回中國。這樣的「急診」,雖然讓病人不再胸口痛、呼吸困難等,病人的心臟、腎臟等仍有許多問題,得繼續治療。於是,我先讓他帶幾週的中藥回中國,再過來看看能不能經過他女兒及視訊來複診,雖然會麻煩很多,總是得想辦法幫忙病人。

寫到這裡,看到處方裡的「生附子」,突然想到另一個病人的故事。那位女病人有20年的「深在性紅斑狼瘡」(Lupus Erythematousus Profundus, LEP)病史,情況非常嚴重。看過很多中西醫,包括史丹佛大學醫院,除了十多年前有位很老的中醫治療的一年多有好一些,其它全然無效,甚至越治越糟!(病人說那位老中醫因為已經八十多歲了,後來搬回中國居住,使得她非得換醫師。)這位女病人的病情複雜,目前治療效果不錯,細節以後再寫成醫案,這裡想講的是一個小插曲。

這位女病人看到報紙上廣告,灣區有位中醫師辦活動,特意請已故劉渡舟老中醫的一位關門弟子,從中國到灣區來短期講學及臨床教學門診。這位病人好奇之下,跑去試一試,想聽聽這位劉渡舟的弟子對她的病情有什麼看法。病人告訴我,這位中醫沒有解釋她的病情,只是幫她開了一付中藥方,以柴胡輩為主,典型的「和解」方。這樣的方劑,看得出來是和劉渡舟老中醫學過傷寒論的,只不過連病人自己都告訴我,她以前服用這樣的柴胡輩方,幾年都沒有用。但是,我們得給這位中國來的中醫一個公道,這種「只看一次」的「短期教學門診」,「表演」的成分大過「治病」,是很難看得出醫師功力的,也很難讓學生們學到什麼真功夫的。

有趣的是,當我這位女病人向這位中醫解釋她的病史時,提及她目前正在服用以「生附子」為首的中藥方,是她多年來唯一覺得有用的方劑時,一群在旁邊見習的灣區中醫師及學生們,不約而同的都猜是「李宗恩」中醫師開的方!

我沒想到灣區許多人把我的名字和「生附子」連在一起。其實,我不常使用「生附子」這味重藥,即使使用,劑量也不是太大,當然,當病人真的有需要時,我會小心的把劑量增大。換句話說,不是所謂的「經方家」,就是使用大劑量的生附子、炮附子、烏頭、生硫磺等,重點在於是否能讀懂與熟用「傷寒雜病論」裡許許多多的關鍵細節,在臨床上是否能因人因地因時地調整治療的戰略與步驟。

今年十月,我再次受邀參加廣州中醫藥大學舉辦的第五屆國際經方班盛會,一起受邀的有王琦教授、劉力红教授、黄煌教授等幾位重量級的名醫,據我了解,他們在臨床上很少使用「生附子」,看來我還是得延續倪海廈老師的教學,討論較多使用「生附子」的醫案,釐清大家對「生附子」的好奇、疑惑、使用時機、及劑量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