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有位四十歲左右的女病人，月經一直沒有來，體重增加了五六公斤，小腹也凸起來了。很多人可能會猜，這位女病人大概懷孕了。我檢查了她的脈象及其它各種表徵，我告訴她不是懷孕了，而是中下焦寒濕突然激增。她聽了以後，也告訴我，她已經驗孕過了，並沒有懷孕。

經過了幾週的治療，這位女病人有了像是月經的出血，不過，血量少，顏色偏褐，和她以往的月經不同，而她的小腹仍沒有消減的跡象。為了小心謹慎，我再次和她確認之前的驗孕結果。這位女病人對我的確認非常驚訝，她高聲的說：「李醫師，怎麼我比你自己還相信你的判斷？」

是嗎？一位好的醫生可以全然相信自己的判斷嗎？其實，我一直認為，無論是醫生、企業家、風險投資家、或者是其它任何行業的人士，都應該隨時隨地保持適度的自我懷疑，即使一件事情已經重複成功完成過上百次，保持適度的自我懷疑，是風險管理上不能缺少的關鍵環節。唯有如此，才能不斷的精進，也把犯錯的風險減到最小。

這樣的想法，或許和我個人的經驗有關。當我還在史丹佛大學念博士時，我喜歡上了潛水，從Open Water Diver、Advanced Open Water Diver、Rescue Diver、Night Diver、Deep Diver、Mixed Gas Diver，一直訓練到Divemaster，成為了一名專業潛水員。一般觀光客的潛水活動是安全的，然而，潛水有很多的變因，天氣不佳、能見度不足、風浪過強、儀器故障、身體狀況不佳、人為疏失等等，任何一個小細節都可能演變成致命的危險。每一次下水前，專業潛水員都會很誠實的檢視各種細節，對自我狀況的審核更是嚴格，包括24小時內是否喝過咖啡或酒精飲料、睡眠是否充足、有沒有任何感冒症狀等等。身為一位專業潛水員，我有資格、也有能力一個人單獨在黑夜的大浪裡潛到140英尺的海底，然而，即使是大白天、風平浪靜、簡單的潛水活動，我也被訓練到隨時隨地保持警戒，不斷地問自己，如果有突發狀況，是否有足夠能力及儀器來救自己及其他人？

這麼多年過去了，因為事業及家庭生活忙碌，已經很少潛水了，卻熱衷上了攀岩。無論室內或室外，攀岩都是一項自我挑戰，除了體力及技術的訓練以外，嚴謹的態度，以及隨時保持警覺，又再度成為必要的心理條件。

適度的自我懷疑，並不會減少一位醫生的自信心，也不會損害他的面子，反而提升了醫生的專業度，也為病人多增加了一層保障。

P.S. 潛水照片取自PADI網頁，攀岩照片是我在蒙大拿州岩壁上攀岩。

P.P.S. 剛剛病人來複診，上週開始明顯改善，因為我上次決定加重熱度，加了生硫磺，總算打開了中下焦的寒積。病人跟我坦誠，前一陣子以特殊飲食來減肥，兩個月BMI從29掉到21，後來就出問題了。下次我來寫個醫案，挺有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