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65歲的女士，是住在河南、診所舊病人的母親。15年前子宮頸癌，手術切除子宮，並化療及放療。根據病人女兒的陳述，放療損傷了膀胱及輸尿管，後來出現膀胱出血、 輸尿管硬化、腎臟積水等等。五年前爲了排放腎臟積水，裝了導腎水管，每一年得換新一次。今年上半年，又查出有膽結石、闌尾炎、敗血症等，到醫院來來回回治療多次。簡單而言，這位女士有很多長久的健康問題，隨著年紀增長，問題越來越複雜。

一個月前， 這位女士肚子嚴重疼痛、嘔吐、嚴重乾嘔 、胸肋脹痛嚴重、發燒、休克。緊急住院檢查，發現尿道感染嚴重，住院十天治療，症狀好轉後出院。回到家一周左右，精神很差，右腰疼痛，發燒不退，胃部再度脹痛。醫生給予消炎藥及胃藥，效果不彰。病人非常難受，胸肋下方連成一整個區域脹痛嚴重，全身發燒無力，小便量很少，病人吃不下睡不着，整天抱著肚子躺在床上哀嚎。

病人女兒趕忙來函請診所安排急診。一般情況下，診所行程繁忙，即使是舊病人或家屬，安排急診也可能得等三四周，那天正好有其他病人調整時間，診所也來不及聯絡其他等候提前看診的病人們，因此幫這位病人直接安插進來。

説真的，我還挺頭大的，視訊時不僅僅病人痛到講不出幾句話，病人因爲痛得受不了，變得很急躁、不耐煩、發怒，而在旁邊的兩位女兒也一問三不知、陳述顛三倒四，一下說是導尿管，一下又說是導腎水管，一下説是膀胱不適，一下又說是肝膽脾胰疼痛。 不過，同一個問題重複問幾次，還是可以聽得出其中的來龍去脈。基本上病人有兩大區塊的問題，一個是腎臟、膀胱及該區域的運化，另一個是肝膽脾胰的相互運作。然而，急診時必須緊急處理最關鍵的問題，不能什麽都想一次解決，不然什麽都解決不了。

這次的用藥其實很簡單，豬苓湯加減：豬苓、茯苓、澤瀉、滑石、桂枝、白朮、生半夏、生薑、阿膠，也就是以腎臟及膀胱爲主，我認爲那才是病人這次的主要問題，雖然肝膽脾胰連成一整區的疼痛，那反而是次要的問題。而既然是豬苓湯加減， 豬苓的劑量自然得大一些。

病人服用中藥兩天後，我很快在視訊上簡短了解一下病人的情況。這位65歲的女士好像變了一個人，慈眉善目，開開心心坐在床上和我視訊。她說好轉很多，不發燒了，精神恢復了，小便量增加，昨天肝膽脾胰還有一些疼痛，今天完全不痛了。

這裡有個癥結，細心的讀者可能會發現一個問題，不是說先專注在腎和膀胱嗎？使用的豬苓湯加減也是以通利下焦水道為治療方向，為什麼肝膽脾胰連成一條的嚴重疼痛也很快消失了？

或許有些讀者會用「水生木」來解釋，我不是很喜歡這樣形而上、抽象的解釋，這樣的解釋並沒有說清楚水是如何生木的，沒有讓人明瞭發生了什麼事情而改變了肝膽脾胰，也無法說明這裡為什麼不使用補腎陰、強腎陽的中藥來「水生木」等等，空然讓中醫的解釋變得虛無縹緲，有說等於沒有說。

其實，這個道理很簡單，也不形而上。以前我們簡短討論過中醫生理學如何看待身體內部水的循環，膀胱內的水，受小腸的熱力再度蒸化，好比製酒的「二鍋頭」。正常情況下，這水氣會從膀胱上行入肝。當病人腎和膀胱有問題時，沒有足夠的水氣運化上行入肝，肝的運作受到影響，無法正常分泌膽汁，導致病人原本有的膽結石、膽囊炎惡化，使得病人左右兩肋下方連成一整條的嚴重疼痛。而病人服用豬苓湯加減後，腎和膀胱的問題得以緩解，水氣再度從膀胱上行入肝，肝膽脾胰的問題因而緩解。

換句話說，急診成功、病人痛苦的症狀去掉了，並不代表病人治癒了。這位病人除了得繼續改善腎家外，我們至少還得找個適合的時間來好好清她的肝膽，把她長期的膽結石、膽囊炎治好，不然就像走在懸崖邊上，一個風吹草動又掉到懸崖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