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中那篇「又一個奇特的少女病例」的病人，被安排在昨天下班前最後一個時段看診。隔了兩個月，病人進步許多，知道一個年輕的生命從無助中回到光明的世界，讓我很欣慰。雖然整天忙於看診，身心都挺疲憊的，從診所開車回家的路上，心情卻非常好，縱使舊金山灣區的交通再度變得擁擠，傍晚的晚霞似乎特別亮麗。

上次提到，這位年輕的病人13歲開始覺得整天都很累，隨著病情發展越來越累，只好停學在家裏休養。幾年下來，大多數時間都躺在床上，吃飯累，上厠所累，累到沒辦法刷牙，牙齒幾乎全部都蛀光了！在家看看書、做做事是不可能的，稍微動作大一些就很疲憊，出門透透氣更是做不到的。一個年輕的生命被鎖在一個疲憊不堪的身軀裏，而這個身軀又被鎖在一個窄小的空間裏，即使這個生命偶爾有體力想像一下外面的世界，她的認知也只停留在國中生的日子裏，而且還只剩下模糊不清的印象。

從上次看診，兩個月來維持原來的藥方，依然是很輕的中藥組合。病人持續進步，已經可以和媽媽一起去逛當地六層樓的商城，會要媽媽帶她去圖書館看書，開始注意自己的梳妝打扮，一朵本來還沒綻放就要凋零的花苞，再度得到了陽光和雨水的滋潤，重新含苞待放地展開她的色彩，讓人有股生命湧現的感動！

昨天我和病人、病人爸爸、病人媽媽分別討論了許久。我告訴他們，在這個恢復正常的路程上，醫生的工作將逐漸減輕，他們的工作卻會大幅增加。病人停學多年，這段期間中也沒有任何的學習，想重新進入中國的教育系統，幾乎是不可能的了。然而，病人並非智力發展不全，本來是個聰明機靈的孩子，只是因爲長期失學而知識無法成長，但不代表病人無法重拾書本，進而走向專業領域。我告訴他們，現在就要設立五年計劃，譬如病人牙齒幾乎全蛀光了，服用再多的中藥，牙齒也不會再長出來，得考慮花一年的時間來植牙、裝假牙；病人太久沒有正常活動，肌肉嚴重流失，雖然中藥可以幫助恢復，還是得進行物理復建、適當運動個大半年；病人幾年都躲在家裏，對外面的世界很陌生，到人多的地方會害怕，需要刻意安排各種活動，讓她逐漸拾回自信心；學習部分更是需要有多年的計劃，雖然現在看起來很困難，只要一步一步地跨出去，幾年下來的進度可以很驚人，五年後進入國内外一所好大學念書，不是不可能的，當然也不會太晚。

我告訴這位年輕的病人，這次看診給她的任務是去剪個漂亮的頭髮、去逛街買幾件喜歡的衣服。我是認真的，不是和病人開玩笑，因爲年輕的女孩子對未來充滿希望，自然會想要梳妝打扮，而把自己外觀整理好，心情也會好一些，自信心也會多一些，雖然只是很小的一步，但是，只要一小步一下步地跨出去，總有一天可以達到山頂！